受害後遺症/我的心被判無期徒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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聯合報╱色鉛筆 2010.03.24 02:40 am 圖/想樂
這陣子,關於死刑廢除與否的議題吵得沸沸揚揚,我的思緒因而又被拉回到十多年前,我也知道,我的
憂鬱症勢必又要復發了。 民國八十五年暑假某一天早上,我陽台的落地窗被強行打開,還沒反應過來的
我,已經被一名男子捂住嘴壓在床上;脖子上一陣冰涼,抵在我脖子上的竟然是一把小刀! 當時我腦中
閃過一個念頭:我就要被先姦後殺了!幸運的是,當該名男子潛入我房間的同時,也被對面大樓住戶看
見,我在大樓住戶們的合作之下死裡逃生,毫髮無傷。 事後警方發現嫌犯隨身帶著童軍繩和小刀,像蜘
蛛人一樣的爬牆到我房裡。他是住在同一棟大樓的資優生,當年還保送國立大學,家境富裕。他聲稱是
要來我房裡偷錢,但我的同學和朋友則猜測嫌犯可能是要對我非禮。 之後,無知的我因為念的是教育學
系,自以為原諒對方能教化他,讓他走上正軌,再看到對方的父母苦苦哀求,心生憐憫;我原以為原諒
了別人,自己也能得到救贖,加上不希望父母知道我的遭遇而擔心害怕,於是選擇獨自面對接下來的出
庭。 每一次的出庭應訊,與嫌犯面對面對質,對我都是一再的在傷口上撒鹽。因為每見到對方一次,當
時驚恐的畫面就又重演一次,我總是忍不住全身顫抖哭泣。但我仍不只一次向法官開口求情,我永遠記
得一審時的女法官對嫌犯喝斥:「你看,你對這位小姐做這樣的事情,她害怕哭成這樣,還替你求情,
你做何感想!」 嫌犯最後一次上訴,先生陪我出庭,嫌犯看著我,對我鞠個躬說對不起,我依然害怕,
因為我感受不到歉意。嫌犯父母對我說抱歉,並說他們的孩子如何在學業上有好的表現,只要這次審判
確立,他的父母幾乎就能放下心來。 最後,我收到了判決書:宣判緩刑三年。可是我依然晚上睡不著
覺,尤其當我先生不在家時,我必須用椅子擋住門。往往想像自己會如何被殺死,或在不同的夢境中被
追殺然後驚醒…… 終於有一天,我徹徹底底的崩潰了!治療師告訴我,我得了「創後壓力症候群」,我
心裡面的那個壞人並沒有受到制裁,而且一直在長大!當我知道對方並未因此受到處罰,還能一路順利
念到國立大學畢業,可能還在父母的庇蔭下出國深造,而我卻一直受到恐懼的煎熬,甚至不知道自己原
諒對方是對還是錯?當時他才十八歲,如今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,萬一他又犯了錯呢?那麼可能是我的
縱容害了另一個人嗎? 原來,我才是被宣判了「無期徒刑」的人啊!我不知道這種折磨還要多久才能結
束。誰能告訴我,哪一天我才能假釋出獄?
【2010/03/23 聯合報】@ http://udn.com/